一项有趣的晨练运动
现在许多人热衷晨练,跑步,骑车,玩器械,踢毽子,跳广场舞 …… 浑身上下一通折腾,换换气,出出汗,从而以崭新的精神面貌迎接新的一天。
这是有悠久传统的。像我们,从小就投身晨练运动了,而且可能更有意思。什么运动呢?捡鸡粪。
有人会说,胡扯吧,这算哪门子晨练!那我反问一句,你看晨练的几大要素:早起、动起来、呼吸新鲜空气,捡鸡粪哪一样不符合?不仅运动了,还创造了效益。
“庄稼一枝花,全靠粪当家”, ”种地不上粪,等于瞎胡混”。庄户人的一项日常工作,就是像屎壳郎那样积粪。猪粪是粪王,唱主角,但光有主角不行,还得有配角配戏,牛粪、羊粪、鸡粪,都是优秀的配角。其中,牛粪捡漏的机会少,往往一问世就被主人趁热回收了;羊粪零零散散的,不是藏在草里就是钻进土里,找起来比较费事;而鸡粪到处都是,捡起来也得心应手。
早上天一亮,不用谁叫唤,我们就提上竹簸箕,操起小铁铲,出门,开始一天一度的捡粪运动。一般沿南北向逡巡,有时也走环形或交叉路线,视当日鸡粪分布情况及个人心情而定。
鸡们早出笼了,正在外面遛达,咯咯咯相互打着招呼。
“早啊!”
“早!”
“吃了没有?”
“刚整个半饱。”
“走,请你加餐,满仓家的树园新来了一拨虫子。”
“哎呀太客气了!”
路上游动着一帮热爱捡粪运动的小子丫头,五六岁到十来岁不等。别看年龄小,可都是资深运动员。你看,一双双机灵的眼晴瞪得赛灯泡,扫瞄,锁定,弯腰,下蹲,出手,一气呵成,动作之娴熟让人感觉已捡了几辈子粪。
这都靠悟性,更靠练。我们当中出了几个捡粪高手,像毛头、国富、当当,他们在粪圈享有盛誉,无论捡的数量、质量还是效率,都高人一筹。他们凭鼻子、凭后脑勺就能感应到躲在某个角落的鸡粪,这种天赋和本领我望尘莫及。不过,二流选手我应该还算得上,不光捡粪,捡稻穗、地衣、知了壳都有一些心得。
说起捡粪运动的诀窍,除了要眼疾手快,还要吃着碗里的,看着锅里的。也就是手里铲着一泡,竹簸箕占着一泡,眼睛又盯着另一泡,“那泡尖尖的我先看到,别跟我抢啊!”相当于宣示主权。当然这也往往引起争议,“你看到之前我就看到了!” “那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!”最后,要么共同开发,一人一半;要么“石头剪刀布”,认赌服输。
比较而言,普遍受欢迎的鸡粪,是那种体态饱满、干湿适中、肥瘦相间的,而稀稀汤汤的、小不拉唧的就不受待见。从中也能大致看出哪只鸡伙食好、身体棒,哪只鸡过得不怎么样。像秋江伯家门口的鸡粪总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,捡吧,没多大意思,不捡吧,又伤他的面子;而天成叔家门口的鸡粪往往让人眼前一亮,很是抢手。
捡粪运动看似明里暗里竞争,其实气氛蛮活跃的。我们一边忙活着,一边嘻嘻哈哈不住嘴,这个说长福去追离家出走的猪,结果猪脾气上来,一头把他拱翻,花裤子拱掉了不说,还尝到了生鲜猪蹄的味道;那个说振华在河边发现一条鳝鱼,又粗又长,爆炒、红烧都不错,就使出“打金勾”的手法抓,却被它反咬一口,一看是蛇;还有人说晓波碰到一只被遗弃的狗崽,像得了宝一样把它抱回家,还把自己的饭倒给它吃,被他妈揪着耳朵骂“人都吃不饱还喂狗,你跟狗过去吧!”……
故事会开得正热烈,却有两个家伙闹腾起来,原来家旺把铲子当弹弓玩,一泡鸡粪准确无误地射到仙虎的屁股上,像怒放的黑喇叭花。仙虎粪捡得少正窝火呢,这不火上浇油吗,赏你一套虎拳吃。家旺也不是吃素的,一直跟他爷爷学武呢,扎马步、打沙包有板有眼的,要动手正对胃口。大伙起哄的起哄,加油的加油,对这场武打戏充满了浓厚的兴趣。
没让大伙失望,两位小壮士你来我往很是卖力。可激战之中,偏偏冒出几个大人在路头喊回家吃饭,再不快点上学就迟到了。大伙一看,太阳公公果然已爬上树梢,说散了吧,下次看下集。于是意犹未尽地收工。
满载而归的,大多会得到一番表扬,收获欠佳的,免不了挨几句唠叨。也顾不得耳边跳来撞去的是些什么话了,呼呼拉拉扒几口饭,赶紧上学去,带着浅浅淡淡的粪香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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